山海經怪物誌之五──輝

北次三經之首，曰太行之山。其首曰歸山，其上有金玉，其下有碧。有獸焉，其狀如麢羊而四角，馬尾而有距，其名曰(馬軍)，善旋，其名自訆。


(圖片來源：home.gamer.com.tw/creationDetail.php?sn=314375)

有一位著名的舞者，覺得自己的技藝遇到了無法突破的瓶頸，人們對他的推崇和喜愛讓他感到羞愧萬分。聽說太行山上有一種長得像羊、有四隻角、腳像雞爪的怪獸，善於旋轉跳舞，他很想研究這種怪獸的舞姿，尋找靈感，便離開繁華的京城，到荒涼的山上去。

來到歸山，舞者在溪邊喝水歇息。忽然樹叢一陣沙沙響，回頭一看，正是一隻四角雞足的怪獸。怪獸看著他，四隻腳輕輕踏了幾步，舞者頓時明白了，原來舞蹈是這種怪物的語言，剛剛牠問了一句話：你從哪裡來？

舞者用身體姿態和舞步表達京城的樓房、寬闊的道路，以及與群山之間遙遠的距離。怪獸馬上看懂了，於是他們輪流跳舞，就像談話一般。怪獸帶舞者去牠們居住的地方，舞者就這樣和牠們生活在一起，每天觀察牠們，熟悉牠們的舞蹈，可以清楚牠們用舞蹈傳達的訊息。但是每年春分那一天的舞，卻讓他百思不解。

春分清晨，所有的怪獸聚集在一起，面向東方，動也不動。當第一線陽光透過山巒，照耀在林間空地上，所有的怪獸都同時旋轉了起來。有的快、有的慢，有些成組旋轉，小組加入更大的組，最後與大家融合在一起，所有怪獸的步子都非常優雅，全部搭配得天衣無縫，好像事先排練過一樣。雖然怪獸彼此之間沒有溝通，但是牠們全體似乎合而為一，和某種為之的對象做著無聲的溝通。

有一年，舞者像往常一般著迷的看著牠們，突然靈光一閃，頓時領悟了一切舞蹈的內涵：他看到人、動物、植物、礦石、山川、土地緩緩的旋轉，慢慢跳著舞，日月、星辰、夜色、霞光、精靈、神魔也加入其中，旋轉的舞蹈變成風暴、變成迸發火紅岩漿的火山，火焰高高噴入空中，加入旋轉的星塵，狂暴的宇宙卻散發著極其溫柔的光芒。在萬物狂暴的旋轉舞蹈之後，彷彿存在著一種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靜穆。

舞者帶著頓悟的狂喜，一心只想趕快跟所有的人類同伴分享。他飛奔下山，用最快的速度往京城的方向跑，幾乎沒有休息。幾天幾夜之後，他在城門外被攔住了。「喂！哪裡來的？」衛兵用長矛把他擋在門口，他想開口說話，卻突然忘記了人類的語言。於是他用姿態和舞步，表達他在歸山的生活，他的所見所聞和偉大頓悟。

京城的人們看見一個披頭散髮、衣服破爛、全身髒臭的怪人，手舞足蹈的比畫，都認定他瘋了，便把他關起來。從此再也沒有人看過他。據說，他在一種奇異的旋轉姿態中，帶著微笑死去。